两周前，家住浙江宁波的吴越一忽儿启动咳嗽，喉咙里痰咳不尽，两天后莫得好转且咳嗽变本加厉，夜间以致咳到干呕。3月22日，26岁的他前去宁波大学附庸第一病院感染科就诊，肺部CT、血旧例盘算推算均正常，肺炎支原体、新冠病毒等多病原体的抗体检测均为阴性。医师见告“有可能是百日咳”，吴越转作念百日咳杆菌核酸咽拭子检测呈阳性。吴越向《中国新闻周刊》暗示，那时的接诊医师很不测，称这是很久以来际遇的第一例成东说念主百日咳病例。

3月28日以来，“百日咳再现”有关话题屡次登上热搜。证据国度疾控局官网数据，2024年1～2月宇宙证明百日咳32380例，是2023年同时的近23倍，接近2023年全年证明病例数38000余例，且已有13例牺牲病例。除了婴幼儿外，像吴越这么的成东说念主百日咳病患也在一些地区的病院门诊出现。2023年12月，国度卫健委发布的最新版《百日咳诊疗决议》（下称《诊疗决议》）指出，寰球范畴内，百日咳发病年事岑岭已从婴幼儿更动至青少年及成年东说念主，后者已成为婴幼儿百日咳的主要传染源。

安徽医科大学第二附庸病院感染病科主任医师张振华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暗示，最有用的针对婴幼儿的百日咳防控阵势依然是接种疫苗。咫尺，国内仅有针对7岁以下婴幼儿的百日咳疫苗，而接种后产生的免疫力逐年衰减。制定更合理的疫苗接种政策，将是鼓舞百日咳防控使命的重心。

江苏省淮安市一家镇卫生院内，婴幼儿在恭候接种疫苗。图/视觉中国

“像要把肺咳出来似的”

病情最严重的时候，吴越感到咳嗽时喉咙有压迫感，仿佛“肚子里有股气涌上来”，不得不咳。何况，单次咳嗽时辰长，晚间尤其严重，时时咳到呼吸说念痉挛，极其影响休眠。他在酬酢平台上共享我方的病情后，得到了几位成年病友的响应，有病患在恢复中称，我方断断续续咳了一个多月，有时“像要把肺咳出来似的”。

《诊疗决议》自大，百日咳是国内法定传染病中的乙类传染病，有2～3周潜藏期，分为3个典型感染阶段：卡他期、痉咳期和规复期。淌若不积极烦闷，病程可抓续百日掌握。卡他期的症状一样闲居伤风，而痉咳期病东说念主会阅历和吴越等一样的阵发性、痉挛性咳嗽，伴咳嗽末吸气性吼声，也被称为“鸡鸣声”，这是百日咳相干于其他呼吸说念传染病的权贵特征。但青少年或成东说念主百日咳患者不常阅历这一阶段，大批仅仅阵发性咳嗽和暂时性缓解轮流，通盘这个词病程抓续2～3周。

香港大学李嘉诚医学院生物医学学院证实注解金冬雁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称，关于青少年和成东说念主来说，出现百日咳重症的可能性很小，高危东说念主群依然是婴幼儿，尤其是一岁以下，或未绝对接种四剂百日咳疫苗的婴幼儿。婴幼儿百日咳可伴有严重并发症。《诊疗决议》指出，荣达儿和6个月以下婴儿咳嗽后常会引起发绀、呼吸暂停、惊厥、心动过缓或腹黑停搏，该病期可长达两个月。

家住上海的何露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她之前看过《诊疗决议》，对百日咳有所了解，因此较早发现了男儿的病情。3月9日，何露不到六岁的男儿在夜晚酣睡时会偶尔咳嗽一声，这一风光抓续了三四天后，其夜间咳嗽冉冉加重。何露回忆，男儿咳得最利害的时段便是深夜两三点，最严重时会连气儿咳上十多分钟，“脸涨得通红”。3月13日，何露带男儿前去上海市第一妇婴保健院呼吸科就诊，医师会诊后未发现哮喘、发热等症状，血旧例盘算推算正常。在何露的坚抓下，医师开具了肺炎支原体和百日咳核酸咽拭子检测，第二天检测恶果自大百日咳阳性。

张振华地方的安徽医科大学第二附庸病院儿科，近两个月婴幼儿百日咳病例有增多趋势。四川省某三甲妇幼保健院一位儿科主任医师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暗示，婴幼儿百日咳一般不错在科内妥善诊治，很少转到感染科，因此部分病院感染科、呼吸科的门诊医师可能莫得临床会诊百日咳的训戒。此外，部分病院清寒作念病原体检测的条目，要外送标本，查验费也相对不菲，因此很少送检，际遇万古辰、剧烈咳嗽的病患仅仅收住院后再送检，上报数据会有滞后。在张振华看来，不推敲病原体检测，单就临床会诊而言，多种呼吸说念传染病间由于症状的共性，容易形成误诊。玄虚多种原因，百日咳的践诺发病东说念主数或比证明数据更多。

国度疾控局副局长、中国疾控中心主任沈洪兵在3月16日召开的“2024疫苗与免疫大会”上暗示，自2014年起，国内百日咳发病率呈赫然高潮趋势，与寰球趋势一致。2015年宇宙证明约6200多例，2017年增长到一万多例，2018年又翻了一番，达到两万多例。公开贵府自大，2012年好意思国暴发了60年来最严重的百日咳疫情，发病东说念主数超48000。近十年来，澳大利亚、加拿大、英国等百日咳疫苗接种率高的国度也纷纷出现“百日咳再现”的报说念。菲律宾卫生部3月27日发布数据自大，已矣3月16日，菲宇宙脉年累计证明568例百日咳病例，客岁同时该国证明的病例数仅26例。

若何贯穿百日咳病例数的高潮？多位受访者暗示，这一趋势出当今新冠疫情后的多种呼吸说念传染病的发展经由中。张振华觉得，新冠疫情之后，百日咳的易感东说念主数是在加多的。疫情时代，东说念主们带领口罩阻断了多种呼吸说念疾病的传播，显现和感染的契机少了，东说念主群抗体水平有所着落，这形成了如今东说念主群变得愈加易感。金冬雁暗示，百日咳短长常态化检测的传染病，咫尺，相应的核酸检测在各地病院冉冉晋升，上报病例数有所加多是正常的。在近十年来举座发病率高潮的大配景下，本年是否多到额外，还需要更多统计数据的相沿。

金冬雁称，关于百日咳而言，不管抗体、抗原照旧核酸检测，皆是赞助性会诊妙技，好多东说念主可能呈阳性但莫得症状，不需要诊疗；或者有症状且阳性，但概略情百日咳便是病因。但这不虞味着应放任百日咳流行。张振华暗示，东说念主和百日咳杆菌已形成了踏实的共存相干，成东说念主群体有十分一部分是无症或轻症感染者，具有传染性。因此，与他们战斗的婴幼儿是高危东说念主群，针对婴幼儿的防控使命应引起怜爱。

青少年及成东说念主疫苗缺失

3月25日，吴越前去宁波市第一病院就诊，医师开具了复方新诺明，即复方磺胺甲噁唑片。用药几天后，吴越咳到“痉挛”的症状已得到缓解，但其百日咳核酸检测恶果还未转阴。何露暗示，核酸检测恶果出来前，呼吸科的医师先给男儿开具了阿奇霉素。恶果出来后，医师提出其坐窝转到感染科，感染科医师为其补充开具了复方新诺明。何露称，3月14日晚男儿服用第一颗复方新诺明，3月24日核酸检测已转阴。

《诊疗决议》自大，针对百日咳的药物诊疗一般给与红霉素、阿奇霉素等大环内酯类抗生素。前述某三甲妇幼保健院儿科主任医师称，就门诊情况来看，百日咳杆菌对大环内酯类抗生素的耐药比率相等高，可达七粗野。多位受访医师也不雅察到一样风光。在金冬雁看来，仍有多种抗生素可用于诊疗百日咳，如氨苄西林、庆大霉素、三代头孢等。抗生素症状收缩的遵守不解，其雄壮的作用是谴责呼出细菌水平，从而谴责传染性。

张振华指出，百日咳杆菌已与东说念主类战斗多年，加上新冠疫情后菌株经过多种抗生素“浸礼”，会出现耐药性高潮。各地菌株的耐药性可能不同，需要医师证据当地诊疗训戒活泼惩办。首选药物依然是大环内酯类抗生素，跳跃两个月大的婴儿次选复方磺胺甲噁唑，但两月龄内的婴儿要慎用上述药物。他领导，复方磺胺类药物的反作用是在体内易形成结晶，加重肾脏代谢背负。

多位受访医师暗示，比拟抗生素诊疗，疫苗接种才是婴幼儿百日咳防治的重心。证据中国疾控中心免疫计较中心官方网站的信息，国内于20世纪60年代启动接种含百日咳要素的全细胞疫苗，1978年，全面实施运筹帷幄免疫。2005年，无细胞百白破疫苗在国内上市，2007年被纳入国度免疫计较，2012年绝对替代全细胞百白破疫苗。现使用的含百日咳要素的疫苗均为无细胞百白破疫苗。金冬雁先容，无细胞疫苗便是把细菌细胞容易引起反作用、过敏反应的结构去掉后作念成的疫苗，比拟全细胞疫苗安全性更高。

按照免疫计较，婴幼儿需进行百白破疫苗的义务接种，分辩于3、4、5月龄进行3剂基础免疫，18月龄进行1剂加强免疫，共4剂次。前3剂每剂断毫不小于28天，第4剂与第3剂断毫不小于6个月。让何露感到猜忌的是，男儿两岁前就还是按照要求打了4剂百白破疫苗，为何短短几年又得了百日咳？

金冬雁指出，现时寰球的百日咳疫苗皆存在的问题是，接种后并非终身免疫，也并非绝对免疫。接种百日咳疫苗的东说念主有4～12年的有用保护期，而当然感染后的患者体内存在抗体，其有用保护期为4～20年。接种疫苗的真谛在于收缩重症风险、镌汰病程，而不是澈底阻断感染的可能。

中华防备医学会2021年6月在《中国疫苗和免疫》杂志上发表了《中国百日咳手脚运筹帷幄各人共鸣》。共鸣指出，国内无细胞百日咳疫苗的坐褥工艺与外洋比拟有一定差距。国内咫尺使用的制作工艺是共纯化。该方法疫苗坐褥资本低，但存在抗原比例不踏实等问题，影响疫苗弥远遵守。泰西推崇国度给与的另一种工艺是组分纯化，这种方法克服了共纯化的残障，但本事要求较高，疫苗资本也较高。咫尺，国内正在积极研发基于组分纯化的新一代疫苗，包括智飞生物、康希诺生物股份公司等多家企业。据智飞生物2023年12月发布的公告，其自主研发的无细胞组分百白破连合疫苗已开展Ⅲ期临床测验。

咫尺，国内针对7岁以上青少年及成东说念主的百日咳疫苗处于缺失情景。2022年12月，中国疾控中心免疫计较中心有关各人在《中国疫苗和免疫》上发文，回来了世界卫生组织194个成员国的百日咳疫苗免疫材干近况。著作自大，通盘国度皆实施6岁及以下儿童3剂次、4剂次或5剂次百日咳疫苗免疫材干，有13个、36个、7个国度分辩实施成东说念主、妊妇、医护东说念主员的接种。鉴于部分国度已开展大年事儿童和青少年的加强免疫，以及成东说念主疫苗接种，各人提出中国探索青少年及成东说念主的百日咳疫苗免疫政策。据康希诺生物2023年6月发布的公告，其正在研发的青少年及成东说念主用组分百白破连合疫苗，已于2023年6月获国度要加药监局批准开展临床测验。该疫苗适用于6岁及以上东说念主群，若得手上市，将填补国内市集空缺。

在张振华看来，咫尺国内婴幼儿的百白破疫苗为免费接种，鼓舞成东说念主疫苗触及卫生经济学规模内的考量，需国度层面证据病原体流行近况进行统筹计较。疫苗接种也要推敲性价比问题，这需要科学测算。改日究竟若何，还需要多方究诘。

金冬雁称，疫苗尤其是成东说念主疫苗接种是百日咳防治的迫切秩序，国度不错鼓舞新型高质料疫苗的研发并进行试点，热心高危东说念主群。针对妊妇的百日咳疫苗在好意思国等国已有实行，婴儿能从母体赢得抗体，从而在出死后减少疫苗剂次，卫生经济学上偶然是净干预。在社区防控方面，若何实时的反应疫情确切的变化趋势，依然值得磋商。至于日常留心，张振华指出，百日咳通过飞沫传播，因此婴幼儿和家长要尽量远隔有咳嗽症状的东说念主群。

（文中吴越、何露为假名）